在市场经济中如何认识和发展新型集体经济

陈士能

党的十六届三中全会通过的《决定》，根据我国基本经济制度的要求，提出“以明晰产权为重点深化集体企业改革，发展多种形式的集体经济”。“大力发展国有资本、集体资本和非公有资本等参股的混合所有制经济，实现投资主体多元化，使股份制成为公有制的主要实现形式”。这是在市场经济条件下集体经济改革发展的方向。改革开放以来，从农村到城市广大集体经济工作者和劳动者解放思想，突破“一大二公”的思想束缚，跳出“二国营”模式，在确立个人所有权的基础上，创造了劳动者的劳动联合与劳动者的资本联合为主(以下简称两个联合)的新型集体经济。这些都得了党和国家的充分肯定。然而，由于近年来社会上出现以私有制取代公有制主体地位的种种议论，加上城镇集体企业改制中也出现一些新情况、新矛盾，有些部门的同志提出“集体经济过时”、“集体资本退出”等等。因此，怎样认识发展集体经济在我国市场经济发展过程中的必要性和必然性，怎样鼓励和扶持“两个联合’’为特征的新型集体经济快速发展?这已经成为关系到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一个重要理论问题和实际问题，必须作出科学的回答和积极的对策：

一、如何认识集体经济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中发展的必然性

首先．要认识从国情出发坚持公有制主体地位，发展集体经济，是我国社会主义建设的一条重要经验，是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客观要求：建国不久，我们党对农业、手工业和资本主义工商业进行了社会主义改造，引导和支持发展集体经济．取得了历史性的胜利：薄一波同志的回忆文章中讲到“对手工业的改造，则是从供销人手，多种形式，稳步前进-这些都是我们自己的创造，来源于我们自己的实践，  自己的国情；”1980年邓小平同志在《社会主义首先要发展生产力》一文中回顾这段历史时说：·我们长期允许手工业的个体经济存在，根据自愿的原则，其中大部分组织成合作社，实行集体听有制-由于我们是根据中国自己的特点采用这些方式的，所以几乎没有发生曲折。生产没有下降还不断上升。没有失业．社会产品是丰富的；后来，在一九五八年，我们犯了错误，搞大跃进，开始不尊重经济规律了，这就使生产下降了；”事实证明建国初期党和国家发展集体经济的有关政策是从中国的国情和特点出发而卓有成效的，我国的集体经济起步好，并没有照抄照搬前苏联集体化的做法：可惜的是，上世纪50年代后期我们对国情的认识出现了错误；在所有制结构上，集体所有制的主要实现形式——产权清晰的合作社被改造成“财产归大堆”的“二国营”．私营经济被取消，结果在我国基本上形成国有经济的一统天下：这种单一所有制结构背离了我国多层次生产力发展的要求，成为束缚生产力发展的桎桔  可见，过去背离国情的所有制理论和“左”的政策是造成集体经济坎坷发展的重要原因：

在改革开放的过程中，党中央对国情的认识更加深化，提出了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科学判断，明确我国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基本经济制度是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共同发展：1982年我国《宪法》规定“我国社会主义经济制度的基础是生产资料的社会主义公有制，即全民所有制和劳动群众的集体所有制”；1993年十四届三中全会《中共中央关于建立市场经济体制问题的决定》指出：“公有制的主体地位主要体现在国家和集体所有的资产在社会总资产中占优势，国有经济控制国民经济的命脉及其对经济发展的主导作用等方面-”党的卜五大报告进一步提出，“公有制经济不仅包括国有经济和集体经济，还包括混合所有制经济中国有和集体成分”，“要支持、鼓励和帮助城乡多种形式集体经济的发展，这对发挥公有制经济的主体作用意义重大；”我国改革开放的实践已经证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是我国最大的国情，坚持公有制为主体，发展集体经济符合我国国情；坚持社会主义制度，建立和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离不开公有制经济的主体作用、那种主张“取消公有制的主体地位”．全面实行“私有化”，提出集体经济要“退出”，要“消亡”，既不符合基本经济制度的要求，也不符合广大人民群众的愿望：

其次，集体经济尤其是改革开放中产生“两个联合”的新型集体经济是企业制度的创新，与市场经济发展趋势相吻合：在我国改革开放中劳动者通过劳动与资本的联合，组建了合作社、专业协会、股份制，股份合作制、职工持股公司等不同的企业组织形式，创造集体经济多种新的实现形式，已经显示强大的生命力：在市场经济中产权主体一般有自然人和法人(包括国家、集体、社团和各种形式的法人组织)：集体经济可以通过不同产权主体互相融合，共同发展；那种认为集体经济只能存在于计划经济，而在我国建立和完善市场经济体制中必然排斥集体所有制经济的观点和做法是没有理由的，这不仅背离国情，也不符合国内外企业制度创新的趋势

随着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完善和发展，当前在国民经济结构调整中，国有资产将更多地投入关系国家安全和国民经济命脉的关键行业，非公经济在发展中更多地走向联合  集体经济相对国有经济是一种民有民营经济，具有更广阔的发展领域和更强的适应性；集体经济相对私有经济是一种公有制经济，具有更公平、公正、公道的特点，有利于劳动与资本资源优化配置和团队精神形成，这些原因都将为集体经济的拓展创造一个开阔的空间，使集体经济在所有制结构中的地位变得越来越重要。

二、如何认识集体经济发展符合科学发展观“以人为本”的核心思想，是保持社会稳定和经济社会协调发展的重要措施

首先，要认识集体经济的基本特征决定其是保障劳动者根本利益的制度安排-集体经济存在于国有经济与私有经济之间，是以劳动者有控制权为基本特征的一种经济形式-市场经济中处于弱势地位的劳动者为了实现自己的利益，共同出资、共同劳动、共享利益，创造了集体经济多种实现形式、合作社是集体经济早期保护劳动者利益的实现形式。国际劳工局曾定义，合作社是经济上的弱者为了解决自身经济困难而组织起来的一种经济组织。经过100多年来国际合作社联盟的宣传和推广，到1999年已有206个合作组织加入国际合作社联盟(我国有供销合作总社和手工业合作总社2个)，社员人数达7．8亿人：合作社运动为解决社会就业，提高劳动者收入．保持社会稳定作出很大贡献。

其次，要认识集体经济的发展有利于扩大就业门路，保持社会稳定，是党中央解决社会政治问题的有效举措-

在我国，新中国成立以来有过两次通过发展各种形式的集体经济．吸纳大批劳动者就业的成功实践。一次是建国初为解决大批失业工人和社会闲散人员的就业问题．由劳动部门、工会、妇联等单位组织生产自救性的合作企业，为国民经济恢复作出重要贡献，另一次是1978年大批知青返城，安排劳动力就业成为当时突出的政治和社会问题：党和国家及时提出采取多种渠道，广开门路的方针．各地各行业大力兴办各类城镇集体经济-从1978年到1982年5年间，城镇集体企业共安置了就、业人员1237．9万人，占同时城镇安置就业人数的32．3％。当时邓小平曾经赞扬：“这是用经济政策来解决政治问题。”我国目前需要解决再就业下岗失业人员达1000余万人，加L城镇新增劳动力．合计每年要安排就业的劳动力约2200万至2300万人：因此，更需要党和国家坚持“以人为本”，采用扶持集体经济的政策来解决社会政治问题。一些专家也直言“政府花钱买岗位。不如花钱支持集体经济发展=”

第三，重新认识和挖掘在市场经济条件下集体经济对促进弱势群体就业的潜能，并予以积极提倡和扶持，能为解决就业和再就业开辟新的路径：上海女子实验函授进修学院由上海市妇联一位退休干部发起创办的，她们在对妇女开展职业培训的同时，组织下岗女工创办合作社。近10年来，为7000名上海下岗女工和内蒙、江西等贫困地区的农村妇女进行了《服装裁剪与设计》、《家政服务》等20多种实用技术免费培训。学院引导上海的学员自愿结合，先后成立4个绒线编织和制衣合作社，“手拉手，一起干”，实行社员民主管理和公开、公平、公正的原则，取得很好的成效，受到国际合作组织的充分肯定。

三、如何认识集体经济的发展是劳动者互助合作，共同富裕，全面实现小康的必由之路

首先，要认识集体经济的共有性是劳动者共同富裕的保证。党的十五大、十六大报告反复强调：“集体经济是公有制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对实现共同富裕具有重要作用；”集体经济使劳动者在共同劳动的基础上形成——种资产共有关系，这改变了私有企业中所有者与劳动者的雇佣关系。集体经济组织中员工既是劳动者又是出资者，并取得对企业的控制权；员工(成员)对集体资产具有共有、共享的权利，可以按份共有，也可以共同共有；对企业经营者的选择，重大经营活动、内部分配形式等方面具有决策权利；因此集体经济共有性的规定，成为劳动者通过互助合作实现共同富裕的保证：

中华全国手工业合作总社系统集体企业是城镇集体经济的主体，在社会主义改造初期，合作社财产形成是通过手工业劳动者在人社时将其资产带人，并按人股形式相应确定每个入社者的财产权利，收益采取股息和年终分红相结合的制度。以后受“一大二公”极左的影响，采取集体财产“归大堆”、“统收统支、统负盈亏”的政策，职工失去了对互助合作基金的支配权和受益权：集体资产“名为集体所有，实际职工没有”，严重窒息企业的生命力，压抑劳动者的积极性；在市场经济条件下，集体企业在改革中创造了股份合作、职工持股等集体经济新形式，集体资产所有者(成员)边界明确，员工(成员)具有所有，占有、处置、收益的权利，集体资产由其员工或成员民主选举产生的权力机构作为所有者代表，采用基金会、合股会、工会、银行信托等形式作为出资人，员工真正成为企业的大股东：集体资产的功能：一是建立有集体经济特点的员工养老补充的保障功能；二是形成对经营者和企业优秀专用人才的激励功能；三是提高员工共同利益，实现共同富裕的共享功能‘四是培养集体合作经济的专用人才的教育功能；五是抵御风险，加强企业间互助合作的发展功能。实践已经显示新型集体经济是劳动者共同富裕的道路，上海华生化工厂是于1982年由9个人、6根棒、3口缸、靠2000元起家的合作社。目前已改制为有限责任公司，有职工1200多人：经过20余年的艰苦创业，1998年。完成销售收入13多亿元，实现利税4．5亿元，企业的净资产达10亿多元，职工有了企业的股份，工资性收入和福利都有大幅度提高：

其次，要认识新型集体经济形成的劳动与资本共享利益制度，提高厂劳动参与分配的地位和比例．极大调动了劳动者积极性，可以成为解决目前我国出现社会贫富差距扩大等社会问题的重要对策；“两个联合”新型集体经济形成劳动要素与资本要素共享利益的分配制度，劳动要素包括知识、管理、技能，经验、信息、体力等：职工参与分配的途径有三条：一是按照职工在企业中的工资收人，以及以劳动要素折股部分获取的分红都是按劳分配的形式；二是按股分红，职工个人出资部分的收益是按资分配；三是集体经济组织设立的互助合作基金还为劳动者共同富裕提供经济基础；有的专家认为，造成我国社会贫富差距扩大的根本原因是劳动在社会分配中所占的比例过低。这与西方国家发展的趋势也是不相符合的：

四、如何认识集体经济的发展是国民经济结构调整和推动城镇化建设的重要力量

首先，要认识我国城镇集体经济的总量和贡献在国民经济调整发展中影响举足重轻。集体经济量大面广，遍及城乡的农业、工业、商业、建筑业、服务业、运输业以及科教文卫等各个系统-从城镇集体经济的现状看，积极发展集体经济必将为国民经济结构调整发展．发挥重要作用；一是城镇集体经济是我国小企业发展的主力队伍。据全国第三次工业普查数据显示：集体企业占小企业总数的20．1％，而其所创造的产值却占小企业总产值的51％。二是轻工集体经济在全国工业集体经济中“三分天下”有其一；近年来轻工集体资本分布面越来越广。2001年全国轻工行业规模以上企业中有集体资本649亿元，其中分布在股份合作、集体联营、私营、公司制、中外合资等混合所有制企业中集体资本309亿元。1998年至2001年轻工集体资本贡献枣平均年增长10％以上。

其次，从我国城镇化发展的进程看，集体经济是不可缺少的重要力量。为了解决大量农村富余劳动力向非农产业转移的问题，我国在中国特色城镇化建设中，提出要着力鼓励发展大城市和加快进行小城镇建设的方针。小缄镇中集体经济的独特优势在于适宜发展劳动密集型产业。改革开放以来，我国解决农业劳动力转移极为重要的一条举措是大力发展乡镇集体工业。目前，我国乡镇企业从业人员有1．3亿人左右。乡镇企业产值和出口值的70％由集体企业创造，名列前1000家的乡镇集体企业的年产值2．9万亿元，占全国乡镇企业年产值的30％。

在我国社会主义建设的历史进程中，城镇集体经济对于国民经济持续发展和城镇化进程推进是功不可没的。据统计，2002年我国城镇化率接近39％。2002年全国民间投资共17516亿元，其中集体经济投资5987亿元，占民间投资总量的34．2％。1998年世界平均城镇化水平为47％，与同等发展水平的国家相比，我国城镇化率要低10到20个百分点。要加快我国城镇化进程，离不开集体经济等多渠道的拉动。

五、如何认识新型集体经济的内涵和特征

我国的集体经济经历了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的转轨。转轨过程中，一些城镇集体企业经济体制上的弊端，影响了集体经济的发展。于是社会上，理论界出现对集体经济的一些成见，主要表现为：一是认为集体经济是要劳动者放弃“个人所有权”的经济；二是“二国营”衰退代表着集体经济“消亡”；三是集体经济是计划经济产物，代表落后生产力；四是要以民营经济(实际上是私营经济)取代集体经济。产生这种成见的一个主要原因是，没有研究城镇集体经济改革中新的变化，没有认识“两个联合”的新型集体经济的内涵和特征及其生命力。

新型集体经济是劳动者的劳动联合与劳动者的资本联合相结合的经济，它是社会主义公有制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江泽民同志在党的十五大报告中特别强调：“劳动者的劳动联合与劳动者的资本联合为主的集体经济，尤其要提倡和鼓励”。新型集体经济首先是劳动者的劳动联合，实行共同劳动，互助合作，发挥群体优势，谋取共同利益；同时是劳动者的资本联合，鼓励劳动者投资八股，享有集体企业资产的所有权，使职工既是劳动者，又是所有者，成为企业真正的主人，能够极大地调动职工的积极性，促进生产的发展。实行“两个联合”的新型集体经济具有强大的生命力。

党的十五大充分肯定的“两个联合”的新型集体经济，它有多种实现形式，其主要特征有六个方面：

(1)自愿联合。集体经济组织由劳动群众自愿联合起来，为保护自己的利益，实现共同愿景，共同出资，共同劳动，具有“人合”和“资合”特征。

(2)民主管理。集体经济组织成员共同制定章程，规定组织的治理结构，成员的权利和义务，财产的保护和分享等。职工大会或者股东大会是企业的最高权力机构，劳动者对企业有控制权，以员工(股东)代表身份参加决策，在各自岗位上参与管理。

(3)资产共有。集体资产是一种劳动者在共同劳动基础上形成的共有资产，劳动者可以按份共有，也可以共同共有，在共有关系存续期间，共有资产不可擅自分割，劳动者有使用、处置和收益权。

(4)利益共享。集体经济组织中以劳动要素差异折股，实现与资本要素优化配置，劳动者通过“劳动分红”、“岗位股”等形式共享企业收益，形成劳动与资本共享利益的激励制约机制。

(5)自主经营。集体经济组织自主经营、自负盈亏，是市场经济中独立的市场主体，依法取得法人地位，彻底改变“二国营”附属行政机关的地位。

(6)多种形式。集体经济组织可以兼容合作制与公司制的特点，采用合作制、股份合作制、公司制等作为企业组织形式，形成一种以员工有控制权为特征的集体资本、国有资本、私人资本合作共赢的混合所有制经济。

可见，集体经济的理论与实践不能被某种观点、模式束缚固化。我们只有与时俱进地研究新型集体经济在市场经济条件下的变化发展，才能认识新型集体经济的特征和生命力，并科学地进行理论概括和提升。而以过去的传统集体经济理沦和体制弊端来否定集体经济，是“—叶障目，不见森林”，以其他经济取代集体经济也不符合马克思基本原理和社会主义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