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体经济决不是明日黄花

而是需要“凤凰涅槃”

——上海新工联（集团）有限公司发展的启示

上海社会科学院部门经济研究所研究员 陶友之

日前，参加了由上海新工联（集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新工联）召开的“关于产权制度改革”的研讨会，会上听了董事长范大政的介绍，看了新工联的有关材料，感慨颇多。当前许多集体企业困难重重，而新工联却在市场经济中不断发展壮大，特别是完善集体经济产权制度改革后的四年内：企业的经济规模稳定发展，经济效益大幅提高，产业结构不断优化，综合实力日益增强，并于2003年，提前两年超额完成了《上海新工联集团2001～2005年发展纲要》任务；2005年起，又迎着新的任务大步向前。真可谓“风景这边独好”。新工联因何能取得这个成就?可从不同角度、不同层面进行剖析研究。而笔者所受最深的启示有三：

一、新工联成功实践说明集体经济并非是“明日黄花”

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还要不要发展集体所有制经济，能不能发展集体所有制经济?存在着极大的分歧：有人认为中国只有过“二国营”，从未建有过集体所有制；有人认为国有经济尚且要“有所不为”，集体所有制该应是“完全不为”；有人认为集体所有制产权难明、关系难清、无法适应市场经济；有人虽与集体经济有情，但拿不出与市场经济相适应的办法；……这是当前围绕集体所有制问题，较为典型的几种思想。

要不要发展集体所有制经济，关键是能不能发展集体所有制经济，如果有发展得很好、活生生的集体所有制企业为依据，并能从理论与实践的结合上，说清过去传统集体所有制上说不清的问题。那末，上述种种思想就不攻自破、或说迎刃而解。上海新工联的诞生与发展，以无情的发展历史、有情的详尽数据，作出了有力的回答。

上海新工联（集团）有限公司，是在上海市工业合作联社兴办的集体企业基础上、逐步改制而成的新型集体企业。由它的前身变革为现在的公司，充满着理论与实践结合的探索，体现了敢于改革、善于改革的精神，反映了新集体经济在市场经济条件下、不仅可以发展、而且需要发展。新工联前身是市联社于1992年8月全资投入成立的上海二轻实业总公司，注册资本5000万元。为适应市场经济的兴起，于1995年5月，改制为上海新工联实业总公司；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于1998年3月改制为二元投资的上海新工联实业有限公司；此后，从2001年12月至2003年6月，先后两次对产权制度进行改革，由实业有限公司改制为集团有限公司。

名副其实的集体所有制形式，多元投资的产权结构，有效的公司组织制度，促进了公司的大发展、经济效益的大提高。据2005年统计：实现利润5022万元，比2000年增长143倍，年均增幅达194％；销售收入，年均达到674亿元，为2001年的123％；职工年均收入增幅超过10％，股权收益不断增加。新工联成功实践有力地证明了集体经济并非是“明日黄花”，而是很有朝气。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只要是真正的集体经济，适应市场经济发展的集体经济，不仅需要存在、而且可以大发展。

二、新工联成功核心在于对传统集体经济进行了创造性“涅槃”

由计划经济进入市场经济以后，许多集体企业显得很不适应：有的生产任务不足，有的面临淘汰出局的危险。面对这种形势，新工联领导不是消极等待，而是进行积极探索。他们先是进行思想务虚，认真学习《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党中央、国务院有关集体经济的文件，以及中央领导有关集体经济的论述。通过学习，联系实际，进行思考，他们认识到传统集体企业为什么会在市场经济中节节败退?根本原因在于它“二国营”的产权制度，无法适应市场经济。要使集体经济企业获得新的生命，就必须对传统产权制度进行改革。

那么，新型集体经济的产权制度应是怎样的呢?通过学习，他们认为应有三大基本特征：（1）产权边界是清晰的。集体企业的财产应属于具体某一企业范围内劳动群众集体所有。（2）产权主体是明确的。即企业集体财产，在本企业内分为共同共有和按份共有两部分，分别落实到法人和个人。（3）产权管理是自主的。集体财产管理，应由企业内部所有者民主建立的管理机构来行使所有权和分配权等职责。在此理论认识的基础上，新工联围绕产权制度，进行了下列四方面的改革：

一是梳理产权收益主体。新工联现有的资产，主要有联社投入的资产和新增积累的资产组成。新增积累的资产是由多种因素构成，情况十分复杂。投资形成的资产，主体非常明确；而新增积累形成的资产，谁是主体，则需要用心梳理。

他们委托市政府发展研究中心组成课题组进行研究，经过实证分析，科学界定新工联集体资产由资本积累、劳动积累、离退休人员的剩余积累构成。在集体资产中，属于资本积累的归市联社所有，即谁投资、谁所有；属于职工劳动积累的，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按劳动贡献大小界定为在职职工个人所有，另一部分界定为离退休职工共同所有，由退管会行使离退休职工的共同所有的权利，用于解决离退休职工的历史遗留问题和养老保障的补充；国家政策优惠形成的资本积累，属于企业劳动群众集体所有。

二是实行劳动者“两个联合”。传统集体企业劳动者，只有劳动联合没有资本联合，因而没能从根本上调动经营者和劳动者持久的积极性。新工联领导认为，要使集体企业名副其实，劳动者应该有“两个联合”，即既有劳动联合、也需有资本联合。新工联在两次产权改革中，采用了四种产权配置方式：（1）职工自愿持股、差异持股。即实施资本联合职工，参股必须是自愿的。职工持股比例均按岗位和劳动贡献的差异规定，不搞平均持股。并设置预留股，为新进员工和再上岗职工持股作准备。（2）按1∶1比例配股。即将职工购股与劳动积累返回派送给职工的股相结合的原则。（3）经营者群体按自然人持股。根据利益与风险、贡献与责任相对应的原则，实行经营者群体适当增加持股比例的做法，并由股东代表大会、职工代表大会、董事会认定。（4）新工联职工可在母、子公司双层持股。这样，使母公司职工要支持子公司的发展，子公司的职工要关心母公司的发展，形成母、子公司间的利益共同体。

三是调整产权结构。新工联当时主要投资者是市联社，占有股份高达90％。这样的股权结构，既缺少多元化产权主体的互相制衡，更是无法建立科学的法人治理结构。后经过专家、学者专题研究，上下组织间反复沟通，广大职工参与讨论，最后形成的股权结构为：市联社占34％；新工联职工持股会占33％；新工联退管会占10％；经营者群体持股占8％；外部法人股占15％。

这样，使新工联的产权结构在多元化的前提下达到：产权关系清晰，产权主体明确，产权收益归属落实。经过四年多来的实践，证明这样的股权结构是有效的、是有活力的。

三、新工联成功的关键是有一批热爱集体的“创新者”

面对市场经济的浪潮，集体经济必须进行改革，但改革可有三种方向：一种是向关、停、并、转方面改，结果使原有集体企业不复存在；第二种是向私有化方向改，最后使原有企业变为个体或私营企业，或名集实私的企业；第三种是坚持集体不动摇，改其不适应市场经济的所有制形式和生产关系方面的问题，使原有集体经济获得新生。

这三种方向虽都是改革所需要，不能简单地评析谁是、谁非。但也不可否认，实践证明，在某种条件下与企业领导人的思想密切有关：对集体经济毫无感情的人，不可能千方百计地去保护集体经济、治好集体经济，而总是以最简单、最省力的方法，或是一并了之，或是一卖了之；利己思想较重的人，则总是趁改革之机，打自己的小算盘，或是用各种方法改为私有，或是通过持大股逐步变为私有；只有对集体经济深有感情、充满热情的人，才会千方百计、百计千方地去维护集体、保护集体、治理集体，使集体经济在市场经济中获得新生，并发挥更大的作用。新工联改革所以能获得成功，就是因为从经营者、管理者到劳动者，有一批热爱集体、忠于集体，甚至为了集体经济的存在和发展，甘愿牺牲一切的“集体铁杆者”。

现在新工联的员工，从管理者到劳动者，从生产单位到研究合作经济的研究机构，一谈到集体经济，都无不充满着十分自信和热爱的深情。

广大员工对集体经济的爱心和信心是重要的、宝贵的，因为它是维护集体经济的基础。但光有这一条，又是远远不够的。如果没有经营者对集体经济的公心和忠心，这种基础就无法发挥作用。因为在一定条件下，经营者的思想具有强大的反作用、甚至能起着决定性的作用。新工联所以能做到坚持集体不动摇，以董事长范大政为首的经营者起有极大的作用。择其要者，基本范例有三条：

（1）坚持党的十五大以来的集体经济改革路线。新工联经营者把“坚持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是我国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一项基本经济制度”，“集体所有制经济是公有制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特别是“劳动者的劳动联合和劳动者的资本联合为主的集体经济，尤其要提倡和鼓励”，作为改革的指导思想和基本原则。因此，从改革一开始，就鲜明而果断地表明两个观点：一反对“集体经济退出”的错误主张，二反对“少数人持大股”的不当做法。使新工联改革一开始，就向维护集体经济、完善集体经济的大道前进。

（2）坚持以是否有利于集体经济发展作为衡量改革成败的标准。新工联的改革在市联社指导下，经营者始终把员工的意愿和利益放在首位，并提出了衡量改革成败的三条标准：即改革是不是员工自愿；员工是不是得益了；是否有利于集体经济的发展壮大。三条标准，闪烁着一个金灿灿的思想，即充分显示了新工联经营者忠于集体经济的一颗红心。当前，众多经营者在被物质利益驱动包围的情况下，新工联经营者能有这种思想和情操，实为难能可贵。社会主义要以公有制为基础。坚持社会主义，就要坚持公有制。而与全民所有制相比，集体经济较容易与市场经济相结合。因而新工联提出的这一标准，其意义远超过其本身的改革。

（3）坚持“工者有其股”，构建和谐企

业为目标。这既是新型集体企业的一项基本要求，也体现了新工联许多新的创造。改革一开始，新工联领导对有些企业提出的：“一般职工不持股”，“由少数人持股或控股，方能避免吃大锅饭”的观点，进行了否定。明确指出：改革必须顾及到各个方面的利益相对均衡和普及，坚持走共同富裕的道路。如对产权制度的改革，他们既兼顾集团公司职工与集团成员单位职工之间的利益，也兼顾到离退休职工与在职职工等不同群体之间的利益关系。做到职工利益既与集团利益挂钩，又与本企业利益结合；既为离退休人员提供补充养老保障，又为新上岗职工安排股权预留；既对改变固定工身份的职工，实行经济补偿，又对按照政策不能给予补偿的其他长期为市联社和新工联作出贡献的人员，采取不同形式实行奖励，等等。构建和谐社会，是党中央、国务院向全党、全国人民提出的要求。构建和谐社会，要做的事很多，而企业是其中重要的一个基础。只有把一个个的企业，都建成了和谐企业，构建和谐社会才有了强大的支撑点。因此，新工联坚持的这一目标，不仅有着丰富的企业意义，而且更有着重要的社会意义。

新工联的改革，虽不能说尽善尽美，但其改革的基本思路、改革的指导思想和采用的主要方法是很有普遍意义、值得推广和借鉴的。推广需要因企而异，推广更需作难点分析。笔者认为最大的难点，是改革的带头人，即企业的经营者。对经营者的条件，有人曾提出需要“市场化”和“职业化”。而笔者认为，作为公有制企业的经营者，尚需有个“公字化”。没有对公有制的忠心和热爱，单有市场化和职业化是难以搞好企业的。实施“市场化”、“职业化”，虽然并不轻松。而要达到“公字化”，则难度更大，更大!有此思想准备，并能知难而上，攻难而胜，借鉴才能落到实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