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书记队伍能力建设问题的调查

苏州市农村经济研究会课题组

　　一、村书记队伍能力建设任务紧迫

　　通过30多年来的改革开放，苏州农村的方方面面都发生了广泛而深刻的变化。经济格局变了，经济主体多样化了，有新型的集体经济，有股份合作经济，有私营个体经济；政治格局变了，行政权威开始受到挑战，“一声令下、全民响应”的局面已经不再；社会格局变了，相对固定的社会形态已经被打破，人员、劳动力可以大范围的自由流动；人们的生活方式也变了，农耕时代的价值体系已很难维系，“集体意识”退化了，原来农村的亲缘约束、熟人约束明显失效，人际关系越来越金钱化了。目前，苏州的农村已不是经典作家所说的一袋“马铃薯”，而是村与村情况千差万别的“万花筒”。

　　村与村（包括涉农社区）之间的多样性、差异性主要表现在：人口规模、结构的差异。在1313个村（社区）中，常住人口规模最大的涉农社区达7.5万人，最大的村也接近7万人，而人口规模小的村则不满1000人。据回收问卷的村和涉农社区汇总，居住半年以上的外地人口422万人，占常住人口总数的50.82%，超过了本地人口。其中有30%的村（社区）外地人口超过本地人口。比重最高的社区、村分别是35.3倍和15.25倍。同时，全市又有78个地处偏僻、经济不发达的村外地人口为零，占总村数的6%。集中居住程度的差异。列入汇总的村（社区）集中居住人口158万人，占本地户籍人口39%。已实现50%以上集中居住的村299个，占总村数的23%，其中100%集中居住的村151个，占总村数12%。集中居住万人以上（含外地人口）的25个，占总村数2%。同时，全市有387个村“零集中”居住，约占近三分之一，其中不乏有一部分村是应给予保护的古村、景点村、生态村。拥有耕地等农用土地的差异。据1313份问卷汇总，列入调查的村（社区）共有农田227万亩，按本地人口计，人均0.56亩。目前已属“零土地”的村（社区）有325个，占比高达25%；拥有农用地最多的村，有昆山巴城凤凰村11000亩，太仓双凤庆丰村9479亩，常熟支塘何北村9271亩，张家港塘桥金村村8460亩。按本地人口计，人均耕地最多的村是昆山市千灯镇陶桥村，本地人口670人，现有农田3253亩，人均4.86亩。村级可支配收入状况差异。据问卷汇总，2010年村级可支配收入（不包括土地征用收入）44亿元，除经费支出全由镇、街道包干、填报收入为零的66个涉农社区外，以1247个行政村（涉农社区）计算，村均可支配收入为354万元。其中50万元以下的67个，占5%，最低的仅有20万元；1000万元以上的79个村，占6.34%，最高的超过8000万元。同时，全市还出现了一批“空心村”和“虚拟村”。所谓“空心村”，即年轻力壮的都不在村里，留在村里的都是50岁以上和15岁以下的；所谓“虚拟村”，即同一个村里的人已分散生活在四五个甚至七八个集中居住区里，村民与村民之间也很难谋面，“村”只是个概念。

　　村里老百姓需要什么？害怕什么？反对什么？调查反映，在“需要什么”一项里，虽然有“增加收入”、“提高征地补贴标准”等常规性需求，但更多的是需要安定、安全，包括生活安定、社会安全、财产安全、食品安全、饮水空气安全等，已上升到第一位，同时需要社会公平、公开、公正也占了相当大的比例；在“害怕什么”一项里，比重最大的是怕生大病、怕物价上涨、怕政策不兑现，反映了群众的“不踏实”感，后顾有忧；在“反对什么”一项里，居首位的是反对村干部不作为、乱作为、搞形式主义；其次是反对暗箱操作，反对公款吃喝，反对强拆迁；再就是对农村里的黄、赌、毒、暴等不良风气非常愤慨。

　　阅读一千多份问卷，给我们有一个重要的印象，即不少书记感觉到“难”、“烦”和“无奈”。对问卷中“你一年中最忙的什么事”的回答，汇总结果是：居首位的是环境整治、调解矛盾、维护一方平安，占44%；其次是发展村级经济，占41%；忙动迁、安置居第三位，占32%；还有回答最忙的是应付各种创建验收和开会。对问卷中“你工作中最难的是什么事”的回答，汇总结果是：动迁安置居首位，占40%；发展村级经济占32%；维稳占29%。对问卷中“希望上级给什么样的支持”的回答，除了老一套的希望在政策上、资金上、用地指标上给予支持外，居然有13%的书记回答希望得到上级理解、体谅；希望上级有关部门转变作风，减少一些形式主义评比验收，占8%；希望上级出台有关政策先听取基层意见，占2%。在座谈中，书记们意见比较多的也是两项：一是条线部门布置的台帐太多，各部门的台帐叠起来有一人多高，为迎接验收做台帐，日夜开工，忙好多天。有的书记感叹说：现在我们做的大多是为上级部门服务的事。二是上面的政策尤其是涉及农民切身利益的政策多变，前后不衔接，左右不一致，甚至是隔一条田埂就是一个标准，村里没办法给群众解释。有书记说，“现在村书记是上下不讨好，真是难煞人。”

　　苏州村（涉农社区）一级书记队伍的素质、能力、作风究竟怎么样？据市、县两级组织部门反映，村书记队伍建设是农村党建工作中花力气最大的一项工作。在书记的产生方式、教育培训、激励保障、监督考核等方面都先后出台了文件，从上到下建立了统一的规范性制度，实现了村书记来源的多元化及队伍的年轻化、知识化。经考核，“双强型”（增收带富能力强、管理服务能力强）村书记占80%以上。村书记产生方式，已经从委派制转变为民选制。2010年全面换届，实行无候选人直选和公推直选的，大体上各占一半，产生了新一届村级领导班子和书记，新一任村书记队伍综合素质有了明显提高，尤其在年轻化、知识化方面迈出了一大步。据统计，全市现任村书记，平均年龄为46岁，其中35岁以下占9%，55岁以上的占12%；具有大专及大专以上学历的比重提升到了78%，常熟、太仓两市分别高达100%和91%。

　　组织部门的评价是，目前这支村书记队伍总体比过去强，能完成上级交办的任务，基本能适应新形势下的新要求。各地镇党委领导一般都认为，现在的村书记队伍确实比过去的村书记年纪轻了、文化高了、观念新了、活力强了，特别是这几年，经过“城乡一体化”和经济“转型升级”两场硬仗锻炼，变得更为成熟了。他们冲在第一线，是出力最多、贡献最大的一群人。同时大家也反映，要担当起一个常住人口数千甚至上万的村的发展、维稳和民生改善的重任，有不少村书记显得不适应、跟不上，创新发展的能力不够，解决新形势下新矛盾的能力不够，引领富民的能力不够，不知如何开展工作的村书记也大有人在。一些年纪轻、文化高，但历练时间短的书记，缺少做群众工作的本领。村一级书记作用大、责任大、压力也大，当好一名村书记不容易。在今天这样一个复杂多变的形势下，村（包括涉农社区）一级书记队伍的能力建设问题已非常紧迫地摆到了我们面前。

　　二、村书记队伍能力建设的定位和定向

　　村书记队伍的能力建设可以围绕“一责六个能力”展开。

　　一责，就是增强责任意识，强化责任感。古人云：“德者，才之帅也。”作为村的书记德的一个重要内容，就是责任心。责任心是能力体系中的核心。在苏州农村，涌现出了一大批好书记的典型，尽管年代不同，各自的特点不同，但有一个共同点，即出于公心，始终在为老百姓着想，有一股强烈的责任感。蒋巷村书记常德盛说，几十年的实践使我懂得了一个深刻的道理：既然当了干部，做了党员，就意味着吃苦奉献，并准备付出。

　　要当好书记，首先要弄清楚两个问题：一是我凭什么当这个书记？二是我当这个书记为了什么？问到了根本上。当书记，是党和全村人民交给自己的一份责任；当书记，要准备付出而不是索取。不管是哪一个单位、哪一个团队、哪一个社区，领导人心正了，就有积极的智慧，有向上的力量，有凝聚力、号召力。目前，村的情况、条件差异很大。但作为一个书记不能拿条件说事，不能以条件作为挡箭牌。条件是客观的，但不能忽视精神的力量，不能忽视智慧的作用。既然当了书记，就没有理由怨天尤人、听天由命。

　　六个能力，具体指：

　　1． 推动村级经济发展的能力。村级经济面临一个怎么发展的问题。发展需要新思路。发展的希望是在没有路的地方走出一条路来。这条路可概括为：创新思维、智慧增长。

　　所谓创新思维，就是跳出传统，跳出常规。创新思维需要的是：一要有好奇心，经常要问能干些什么；二要注意人家还没有注意的东西；三要善于举一反三和合理的联想。

　　所谓智慧增长，集中反映在“全生产要素的整合”上。包括土地、劳力、资本、技术、地理环境、社会关系，巧妙地有机地整合起来。（1） 充分发挥优势。立足优势进行定位是前提。优势应该包括地理的、人文的、土地的、交通的等等。（2） 注重抓住机遇。上面的政策、市场的变化、全局的走势、宏观的布局，往往会带来某种机遇。（3） 善于借助外力。善于借力者强。外力应包括村外的、国内外的资金、技术、人才和一些重要平台。（4） 及时转变方式。主要是经济的经营方式和体制、机制方面的创新，要与发展要求相匹配。吴中区的湖桥村在原来的三大股份合作社、五大专业公司的基础上成立了全国第一家农村集团公司，使农民及村的资源的组织化程度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提升。张家港市委组织部开展了全市村级经济发展新模式的调查，汇总成20种样本。结合调查，下一步苏州农村村级经济发展新思路可归结为：现代农业、服务业是村级经济发展的新领域；移地发展是村级经济发展的新空间；抱团经营是村级经济发展的新格局；借梯上楼是村级经济发展的新路径。

　　2． 做好群众工作的能力。按常理，村干部在最基层，应该和老百姓朝夕相处、休戚相关。但实际情况村干部脱离群众的问题相当突出。不少地方反映，村干部“不接地气”，“磁悬浮”。有的村里，谁是书记，群众不知道；谁当书记，群众无所谓。群众感觉不到党组织是主心骨，村里说话没人听，办事没人跟。如何才能做好群众工作，（1） 首先心中要有群众。只有我们把群众当亲人，群众才会把我们当亲人。（2） 要真正了解村里群众的基本情况。常德盛书记说：“在蒋巷村，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喊出每户每个人的名字。我知道他们的性格、他们的为人和他们的需求。”太仓市委正在组织基层干部开展“一口清”活动，以此打实群众工作的基本功。（3） 要常走动、常露面、常交谈。张家港市凤凰镇程墩村的书记在座谈中说，平时多转转，与群众多攀谈，在闲扯过程中得到理解，小矛盾可以化解，不让问题积累。（4） 要懂得一个地方的风俗习惯，尊重地方风俗习惯。（5） 要讲老百姓听得懂的话，讲老百姓熟悉的话。语言是沟通的工具，是情感联络的桥梁。（6） 尽量使自己成为群众的一份子。

　　3. 办好实事和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农民群众是很现实的，讲究的是“实用、实在、实惠”。吴江市震泽镇三扇村的经济实力不是很强，2010年可支配收入159万元，而村书记朱伯荣在群众中威信很高，考核测评满意率达到99%。很重要的一条是坚持每年为老百姓办实事。

　　“富民”是农村基层党组织最重要的实事之一，同时也是当前很多书记感到棘手的难题。党组织的责任是“带富”、“帮富”而不是“包富”。要办好“富民”这件实事，（1） 创造条件，充分就业。（2） 提高组织化程度，尽量使农民的资源、资产变成资本，成为可靠的收入来源。（3） 保护农民的合法权益。做到分配的公正，防止权力、资本侵犯农民的权益。（4） 在村级经济实力增强的前提下，扩大公共福利，健全完善社会保障，发展社会公益事业，健全社会救助，共享改革发展成果。

　　村一级党组织还有一件重要的实事，就是民间矛盾纠纷的调解和处理。对于群体性事件，要加强预测分析，平时要掌握信息，尽量把事件的发生解决在萌芽状态。

　　4． 积极并正确引导群众关心和参与公共事务的能力。我国的农村政治制度是村民自治。但现在普遍存在的问题是似乎老百姓对自治不感兴趣，对村里的公共事业建设不关心，对村的公共事务不热心，参与的积极性不高。如果村里要开一个会，甚至投票选举，都得用钱买。产生这种情况不能简单归结为“农民素质不高”。原因是多方面的：（1） 分散的生产方式、分散的就业方式，致使“集体”观念淡薄；（2） 许多不好的社会现象，致使怀疑心态蔓延，认为什么都是假的；（3） 缺少“当家作主”的意识；（4） 在路径上、形式上、制度上都存在问题。

　　村里事情，尤其是村的一些公益事业和公共事务，都只有得到全村群众的认同、支持、参与，才能办成、办好。要开展自治制度的宣传教育，建立健全选举制度、用人用工制度、村务公开制度、信息公开制度、审计制度等，要提供有效的途径和形式，建立党员议事会、村民代表会，“网上村委会”等，让群众从实实在在的成效中看到、体验到“自治”给大家带来的好处。

　　5． 营造健康向上风气的能力。村党组织有一项重要目标和任务，即不断改善提升人的生存状态，不断丰富人的精神生活，不断营造一个健康向上的社会风气。村与村之间最根本性的差异是风气。一个地方好风气的形成，是需要有人引领的。村党组织负有教化村民引领风气的责任。这种教化引领是个长期过程，潜移默化的过程；这种教化引领需要多渠道、多形式。

　　6． 加强党组织自身建设的能力。党的先进性，不是一个人作楷模，而是靠一群人作楷模。作为一名书记，必须十分重视班子的建设，必须不断了解跟你合作共事的人，并努力在一班人之间建立起一种真诚的、有效的工作关系，创造一种健康的、快乐的合作氛围，成为一个相互信任、相互尊重、相互帮助的集体。同时，一定要充分发挥好两支队伍的作用。一是村里老党员、老干部的作用，他们有觉悟、有威望、有影响力；二是村民小组长队伍的作用。

　　三、为村书记队伍的能力建设创造环境

　　1. 要坚持分类指导、分类考核；2. 要慎重地掌握政策；3. 要清理名目繁多的考评活动；4. 要关心村书记队伍的出路和退路；5. 要加强和改进对村书记队伍的培训。

　　（课题组成员：盂焕民、陶若伦、张三林，本文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