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资本化：致富农民的路径和困境

吴恩福

　　如何用好集体土地、如何增进农民的土地收益，九星村从上世纪90年代中期开始，用了整整20年时间，以土地的资本化带动了村级经济的大发展，把一个地处城郊结合部的传统村落，打造成了现代化的商贸物流集散地，并在这个基础上，建立了保障村民致富的长效机制，从而也以村民的市民化破解了城乡一体化中的难题。目前，九星市场占地面积106万平方米，入驻商户9000多家，被誉为上海市场的“航母”和中国最大的村办市场，九星村也因此赢得了“中国市场第一村”的称号。

　　回顾九星20年的发展道路可以看出，九星村的产业转型之所以获得成功，九星市场的成长之所以能长期保持旺盛的势头，最根本的原因是我们较早注意到了级差地租这一经济实现形式，并把拉升级差地租作为拉动集体经济发展的“引擎”，即先通过改变土地的利用方式，按照利益比较的原则，选择最能促进土地增值、加大土地收益的发展项目，继而再通过不断的改进和优化，持续地提高土地的单位面积产出率，使土地的增值始终保持着持续上升和递进的状态。

　　土地的不断增值，源于对土地的珍惜和科学合理的利用。我们制定了“五不搞”原则，即一不搞只能产出绝对地租的使用权转让，而是打造级差地租的增长空间；二不搞土地批租，而是由村集体经济组织直接掌控土地的经营权；三不搞房地产开发这类只有一次性收益的项目而是通过对土地的持续经营来实现土地的持续产出；四不搞风险较大的工贸企业联营，以稳定性和可控性来选择和规划发展项目；五不搞农民集中居住，不建农民别墅和农民小区，把可用的土地集中起来全部用到了发展上。

　　坚持这五项原则，九星村不但守住了原有的土地，还通过整合利用，不断提高土地的使用效率和单位面积的产出，达到了在较少土地上实现经济效益最大化和最优化的目的，使土地本身有了大幅度的增值，从而使村民获得了最可靠、最稳定的财产性收入。土地在九星人的手里，不是作为一次性敛财的工具，而成为一个会源源不断创造出新财富的平台。

　　用土地资本（财富）收益为村民建立增收致富的长效机制。九星村道路证明，对农民利益的最大保护，莫过于发展农民的利益。而以城镇化的背景和条件来看，发展农民的利益就在于不但要让他们能以新的生产方式就业，还要获得充分的保障，获得生活水平的同步提高。

　　我们形成了“坚持村级集体经济发展不散伙，坚持农村土地集体使用不动摇，坚持农民在城镇化进程中的主体地位不含糊”的发展理念，引领广大村民从就业方式到生活质量的全面提升，实现了依靠村级集体经济的发展摆脱生存困境、实现共同富裕，并帮助农民融入城市、建设和谐社会和巩固基层政权的目标。全村经济收入从1995年起连续保持每年两位数的增幅，200１年首次突破亿元大关，到2005年以后，年增长额度都在6000万元―8000万元之间，2013年全村实现总收入10.4亿元，实现净利润3.2亿元，上交税收3.3亿元，村民职工劳均年收入为6.5万元，村集体资产规模达到20亿元，并且自2003年起一直在上海市综合实力“百强村”中排名第一。九星村的村民，包括以前在历次征地中被安置进城的原住民，在大发展中也都得到了实实在在的好处。首先是“人人有工作”。随着市场规模的逐年扩大，让失去了传统生产资料的村民都能通过新的就业方式找到工作；其次是“人人有保障”。九星村民目前享有的保障分两块，一块来自社会统筹，一块来自村里的补贴；三是“人人有股份”。对传统的集体经济体制进行股份化改造，把集体资产量化到人，使包括原住民在内的所有村民变成了股份制公司的股民，迄今已累计向村民分配税后红利5.7亿元，更为今后出现人地关系转移后如何延续村民的利益，奠定了可靠的制度保障。九星村将集体土地资源变成资本，再以土地的资本化致富农民，走出的是一条实现共同富裕的道路。目前，九星村农民的收入由四个部分组成，即：工作的薪金、村里的福利、集体经济中个人占股的分红，以及自家房屋出租收取的租金。其中，除薪金一项是劳动收入外，其余三项都属于财产性收入。九星村村民2013年的人均总收入为9.73万元，比2001年的人均总收入2.35万元增长了4.1倍；2013年的人均总收入中，财产性收入占到32.3%，如果加上未作统计的房租收入，这个比例显然还会更高。

　　土地资本化的财产权是农民权益的核心。城乡二元结构所导致的最大不公，就在于城乡土地权益及其分配上的不公。长期以来，当农民集体所有的土地被国家征用后，农民获得的补偿通常只占土地征收总费用中极小的一部分，特别是农村土地在经过权属变更用于批租时，所形成的高出征地总费用几倍、甚至几十倍的溢价，更不可能被农民所共享。而这种流转制度，一方面导致了农村建设用地的价值长期被低估，农民的利益长期被忽视，另一方面则催生了地方政府通过独家售卖土地所获高额利润形成的“土地财政”愈演愈烈。因此，保护土地资本化的财产权是农民权益的核心。

　　九星20年的发展，其实就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土地保卫战。九星的地理位置随着城市的扩容而离城市的中心区域越来越近，想从九星拿地的事情屡屡发生，稍不留神我们就有可能失去土地。城镇化在让很多农民“空转”进城的同时，也充分显示出了其本身所具有的“双刃剑”作用，即一方面它是一次变革的机遇，可以改变农民的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另一方面它又会让农民失去生存的根基，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是在城镇化中消亡，还是在城镇化中获得新生？是任土地流失，还是迅速壮大村级集体经济，让村民依托土地创造财富？这对20年前的九星村来说，无疑是一场严峻的挑战和艰难的抉择。九星20年的实践想要证明的就是有了土地资本化的财产权，才有发展权。

　　土地确权是保障农民土地资本化权益的重要前提。2008年，我们成立了上海九星控股（集团）有限公司，开始实施多元化发展。从去年起，我们把实施“走出去”战略作为今后发展的重点，在前十年股份制改造的基础上，以全村18个村民小组为基本架构，以籍贯户为出资单位，按照《公司法》对股东人数的规定，把18个村民小组组建成28家有限责任公司，鼓励和组织村民利用闲置资金进行对外投资，集体经济、村民自有资本和社会资本抱团发展的新模式正式启动，迈出了从集体所有制向混合所有制转型的步伐。但是，土地制度改革滞后于城镇化进程日益凸显，其中最为突出的两个问题是：

　　一是虽然从法律上规定了农村土地属集体所有，农村集体经济组织和农民对其享有经营权和使用权，但由于对农村土地的市场化流转有着极为严格的限制，所以在事实上农村集体经济组织和农民并不真正拥有土地的产权，甚至也不能支配自己的土地；

二是现行的土地流转制度规定，农村土地不能直接进入市场，而必先经过国家征收转性为国有土地，然后再通过“招、拍、挂”等一系列流程，才能由新的土地持有人实施开发和建设，而在转性过程中，征收补偿的价格远远抵不上农村土地应有的市场价值。

　　我们虽然使用土地，却并不真正拥有土地，土地所产出的权益并没有得到权证的确认。今天以集体土地创业、创富的农民，明天仍有可能面对失地、失业的威胁。

　　土地，对于农村经济的发展和农民拥有财产性收入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土地确权是深化农村产权制度改革的基础。只有在厘清国家与集体经济组织、集体经济组织与村民之间的土地财产权利界限的基础上，才能构建起完整的产权体系，盘活农村的生产要素，从而使农村的生产力得到进一步的解放。在推行新型城镇化道路的今天，九星村农民乃至在城镇化道路上前进的中国农民土地财产致富的梦想，总能成为中国大地上的现实。

　　（作者单位：上海九星（集团）有限公司，本文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