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集体经济发展方式的研究

张兆安

在中国的国民经济体系中，集体所有制经济已有半个多世纪的发展历史，不仅曾经作出过重要的历史性贡献，而且仍然还是我国社会主义公有制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上海的集体经济也曾经有过一定的发展，直到20世纪80年代上海的集体经济发展达到了历史的高点。从当前来看，无论从战略形势的重要性，还是实践的迫切性，对上海集体经济的未来发展与改革完善，提出以下若干基本思考：

一、上海集体经济历史发展的启示

（一）从历史轨迹中寻找集体经济发展特征

从上海集体经济发展的历史轨迹来看，先后经历了三个发展高潮阶段。其特点主要表现在：第一次是在1956年社会主义改造高潮前后；第二次是在1958年提出解放妇女劳动力以后；第三次是在改革开放初期生产力得到释放和解决返城知青就业安置问题以后。

从上海集体经济发展的历史轨迹中，我们可以揭示并归纳出以下上海集体经济发展的两大显著的历史特征：

l、上海集体经济的产生与发展都具有鲜明的历史性特征，建国以来集体经济三次发展高峰时期都印证了这一点，同时，也说明了上海集体经济发展具有跳跃式的特征，从而给集体经济带上了深深的历史烙印。

2、上海集体经济发展都是特定的政治背景和经济条件的必然产物，特定的政治背景和相应的经济条件催生了集体经济的发展，这就使得集体经济的推动力量具有峰谷型和断续性的特征，从而使集体经济具有明显的总量规模大而单体规模小、分布面广而集中度不够的特点。

由于上海集体经济发展的两大独特的历史特征，使得对集体经济的发展形成了计划模式，对集体资产的运营形成了“二国有”的管理模式，最终使得集体企业发展出现了先天不足。当今，这种历史形成的格局又使得集体企业深化改革、集体资产管理改革以及集体经济发展创新带来了复杂性、特殊性、紧迫性和艰巨性。

（二）捕捉集体经济发展完善的历史机遇点

上海集体经济发展的历史轨迹，从另一个角度揭示了集体经济发展的历史逻辑，那就是集体经济的发展也是一种公共行为。当政府、社会、相关区域或领域的人们共同关注某一社会性的目标、而不得不需要解决的时候，这种公共行为就产生了，就要动用集体的力量来解决社会矛盾，历史上所形成的集体经济的三次大发展，就是在这种历史背景下产生的。当前，我们要解决的社会问题也很多，但能不能成为社会各方所共同关注、而且是不是到了不可不解决的时候了，这才是问题的关键。要天下雨，没有“雨云”的高度凝聚，雨是落不下来的，也是这个道理。所以，要大规模发展集体经济，发展的目标必须高度的社会化凝聚，这就是培育集体经济发展的机遇点。因此，社会各方要下决心培育于国于民都期盼的发展的机遇点，才是推动集体经济大发展的关键。

（三）营造政府引导和社会化推动相结合的动力机制

从上海集体经济发展的历史轨迹中还可以看出，历次集体经济的兴起，都是由于政府推动和社会化需求密切结合，从而出现了集体经济的大发展。经过改革开放，上海经济实力大为增强，经济社会化的程度有了很大提高，因此，应以政府规划引导、社会化需求为主体的动力推进机制来推进现代集体企业的发展。从这个角度出发，首先要以极大的努力组织对集体经济最大的社会化需求，作为政府来说，应该转换角色，提供服务，彻底摆脱“二国有”的模式，相信社会化力量能够自己解放自己，相信社会化团体能够发展好集体经济。

二、上海集体经济现实发展的梳理

（一）正视集体经济不容乐观的现实态势

对于集体经济的改革与发展，全国尚处于滞后状态。在这种背景下，集体经济在一定程度上和一定范围内出现了两种极端的情况：一方面对集体经济仍以“二国有”的思维框架对待，随着国有企业的深化改革、抓大放小，集体企业也相应受到了拆散消失；另一方面对集体产权制度认识上的短视，阻碍了集体经济的发展空间，自行其事、小打小闹，使集体经济受到了萎缩。

在改革不断深化的进程中，上海集体经济经过一放（放小）、二改（改制）、三混（混合所有制）的改革基本思路，企业改制面有所扩大，资产集中度有所提高，企业赢利能力有所增强，初步显现了集体经济改革已经取得了较好成果。但是，当前上海集体经济发展的现实态势仍然不容乐观，主要矛盾和问题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在公有经济中的比重不断下降，而且也使得整个公有制经济的比重逐渐降低。1990年，国有经济占71.2%，集体经济占24.2%，非公经济占4.6%；到2007年，国有经济占47.7%、集体经济占7.2%、非公经济占45.1%。

2、集体经济改革与发展的探索，还处于相对滞后的状态，一些政策法规还存在着空白。一方面，在“二国有”的思维定势以及“集退民进”和“集体经济消亡论”的影响下，一部分集体经济和集体企业在抓大放小中受到随意拆散消失；另一方面，因集体经济实际上处于边缘化状态，导向不够，支持不足，于是便任其自行其事、小打小闹，阻碍了集体经济的发展空间。

3、集体企业产权不清晰、界定困难的突出矛盾仍然未能找到有效的破解途径，从而使得集体企业各项改革举措难以入手，并且影响制约着集体企业在资本市场上进行产权运作和系统间的联合、兼并、重组。

（二）重振集体经济发展完善的战略理念

长期以来，为什么集体经济逆势而下，原因是多方面的，当然，有我国集体经济发展中过“左”政策产生的负面效应，也有集体经济本身的缺陷。但主要的问题是集体经济正确的理念被边缘化，得不到真正的重视发展。应该看到，做任何事情，理念的崩溃，才是真正的萎缩。为此，必须重振发展集体经济的战略理念，一定要全面领悟到我国基本经济制度中，集体经济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重要作用和发展的巨大空间，各种形式、各种能级的共同共有经济形态将长期而广泛存在，集体经济也是我国保持公有制为主体的基本经济制度的重要组成部分。

（三）加快集体经济的改革与改制，培育集体经济的领军力量

从集体经济未来的生存与发展的角度看，要切实改变集体经济小打小闹的局面，加快集体经济的改革与改制是关键；要使集体经济快速发展起来，加强集体经济的联合是关键；要使集体经济强大起来，培育集体经济的领军力量是关键。这三个关键点抓住了，就有可能使集体经济从弱势经济转化为强势经济，从而发挥其应有的作用。

（四）防止集体经济边缘化，引导、规划集体经济的开发空间

当前，政府要采取积极的政策措施，防止集体经济的继续萎缩下滑，要尊重集体企业自身的权利，集体企业的地位由市场和自身的素质决定，不搞政府行为的抓大放小、客观上把集体经济推向边缘化。要引导规划集体经济的发展空间，要把就业、都市型产业、都市型服务业、社区经济、新农村建设等向集体企业开放，全面引入集体经济。

三、上海集体经济未来发展的战略预期

（一）全面审视集体经济的未来发展基础

根据对上海集体经济发展的历史特征和现实态势的分析，从宏观环境与微观现实相结合的角度来审视，集体经济未来发展的现实基础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从宏观上来看，当前尚不具备集体经济再一次大发展的经济基础和社会基础，集中表现在集体经济发展的外部推动力量比较薄弱，政府推动不力和社会需求不强，集体经济的整个发展环境还有待于进一步改善，这实际上也是集体经济历史发展特征所决定的。

2、从微观上来看，当前集体经济发展的内部环境也不尽完善，由于历史原因，集体企业的资产形成状况十分复杂，普遍存在着原始投入不清、产权主体不清、企业发展中资产关系不清的现象，加上政策法规导向不够以及社会舆论的关注不够，导致集体企业在一定程度上的动力机制和发展机制的缺失。

3、从现实上来看，当前集体经济发展的重点还是在于未来的路径选择，而这条现实的路径，必然是通过深化改革、完善法规、配套政策、明晰主体、转化机制等一揽子方案，从而进一步探索集体经济发展的突破口。

（二）集体经济形态发展的四大战略预期

集体经济作为一种社会经济形态，曾在我国的经济社会发展过程中起到了独特而重要的作用，也曾经辉煌过，如今却面临着严峻的挑战以及新的发展选择。

1、新战略选择

我们需要特别指出的是，前文所说的“天生的缺陷”并不是集体经济形态固有的产物，而主要是政策设计所造成的，也是人们对这种经济形态认识的局限性和历史的局限性造成的。随着改革的深化及公有制实现形式多样化的历史性发展趋势的到来，集体经济“形似小公”、“神似大公”的优越性将会得到充分的体现，也必将是公有制实现形式多样化的主导性选择之一。这是集体经济发展的战略性预期。

2、新理念选择

从“历史选择”的理念来看，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中央提出以公有制为主体、多种经济成分共同发展是我国现阶段的基本经济制度。目前我国实行的公有制形式有两种：即全民共有和共同共有。共同共有的形式也有两种：一是以劳动联合、资本联合相结合为主体的集体共同共有，二是以劳动联合为主体的合作共同共有。实践证明，单一的全民共有也不可能完全适合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生产力发展的要求，还必须大力发展合作共同共有和集体共同共有。只有这样，才能在基础层面上为公有制为主体地位的确立奠定良好的基础，也只有这样，才能为全面奔向小康注入强大的基础动力。

3、新空间选择

从共同共有经济形态的发展空间来看，既要“两个毫不动摇”，又要体现以公有制为主体。那么，在“两个毫不动摇”之间的巨大空间是什么?主攻方向的路径是什么?是靠谁的力量去填充?靠私有经济去覆盖?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我国的民族经济力量，向来比较薄弱，没有这种承接力，即使有这种承接力，也会受到我国以公有制为主体的基本经济制度的限制。而国有经济只能作为主导经济，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单纯的“全民共有”被50多年的实践证明是不成功的，要发展适合生产力水平的多种经济成分，因此，“全民共有”可以让出空间发展私有经济，同时也要让出更多的空间由“全民共有”转化为“共同共有”。在公有制实现形式多样化中，发展新型集体经济是一大重要方向。我国建国以来的实践表明，如果国有经济作为主体经济，那么对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生产力释放是有影响的，因此，国有经济通过公有制实现形式多样化进行转制改制，当然有一部分由私人经营比较合适的，就出卖给私人经营，但主要是把“全民共有”转化为“共同共有”，所以“两个毫不动摇”之间的发展空间主要是“共同共有”的集体经济。

4、新配置选择

从上海经济发展的战略高度来看，还需要十分重视四种经济形态的配置性战略选择。在当前，上海“国有、集体、外资、私营”四大经济支柱中，集体经济缺少协调发展的指示性目标。2004年在全市GDP中的比重：国有50.6%、集体10.6%、私营（个体）13.54%、外资及其它约25%（无公开统计数），这四个指标中，关键要调控的是集体，因为它比重最低而且还在下滑。因此，如何探索上海四种经济形态配置的合理性和科学性，将会直接影响到上海未来的经济结构和所有制结构。

四、上海集体经济创新发展的正确把握

（一）对集体经济创新形态的正确把握

如何看待和评估集体企业的改革、以及集体经济的创新发展形态，应遵循以下两条原则：

1、是否真正摆脱了“二国有”的思维模式和架构模式，使集体经济真正成为我国基本经济制度中的一个独立的经济形态，把集体企业办成职工自己的企业。

2、是否开始走上了两个现代制度的轨道。只有把“归属清晰、权责明确、保护严格、流转顺畅”的现代产权制度建立起来，才能有效地建立起“产权清晰、权责明确、政企分开、管理科学”的现代企业制度。

这两条原则应该成为现代集体企业创新发展形态的标准。前者反映“形态转型”，后者反映“机制创新”，两者都是现代集体企业创新发展实践的主导。

（二）“形态转型”与“机制创新”的正确解读

1、“形态转型”

第一条标准反映创新形态中“形态转型”，“二国有”模式反映了集体经济没有成为一种独立的经济形态，而是国有经济的附属。不重视集体经济、不发展集体经济，或者在“二国有”的框架下发展集体经济等，其实质都是理念的偏差和实践的偏差，都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国情不相吻合的。

2、“机制创新”

第二条标准反映创新形态中的“机制创新”，机制创新的核心是产权制度改革，产权制度改革不到位，其他一切改革都是建立在沙滩上，劳而无功，最终现代产权制度、现代企业制度、现代管理制度都会流于形式。

3、集体企业产权制度改革到位的主要标志

集体企业产权制度改革是否到位，其主要标志：一是集体资产宏观界面界定清晰。二是集体资产微观层面构成成分明确，成分主体核定清晰，成分主体代表确认。三是充分体现劳动者的“劳动联合”和劳动者的“资本联合”相结合的集体经济主体特征。四是集体企业的存量资产，经核定后属职工的劳动积累部分，可以按政策实量化给企业员工和为退休职工提供退休基金。五是建立企业的股权结构和法人治理结构，把产权改革的规范成果列入公司的章程。

五、上海集体经济发展路径的正确选择

（一）路径选择是战略创新的前导

路径选择的正确，是战略创新的起点、前导、引路人。因此，从上海集体经济发展的现实基础出发，结合集体经济当前的矛盾问题以及未来的发展趋势，目前还是应该紧紧抓住以下三条主线，继续深化改革，谋求稳定发展。

1、第一条主线是改善发展环境

上海集体经济发展，离不开整体发展环境的支撑。为此，当务之急应该抓紧出台顺应经济社会形势发展需要的集体经济发展的纲领性文件，为上海集体经济的未来发展能够起到引导、规范的作用。同时，还要在法律环境、社会环境、政策环境、舆论环境、市场环境等方面予以继续改善，为集体经济健康成长提供保障。

2、第二条主线是明晰产权主体

一方面，要进一步充分认识集体企业、集体资产、集体经济之间的三者关系。应该看到，集体企业减少了，并不意味着集体资产的完全丧失；而集体资产的客观存在，集体经济也就不可能消亡。另一方面，要继续深化集体经济的产权制度改革，探索与创新集体经济产权制度的新途径和新模式，把产权制度改革作为集体经济未来发展的突破口。

3、第三条主线是深化企业改革

从总体把握的角度来看，在联社这个层面上，要结合集体产权制度的深化改革，通过新法规、新政策的探索和推行，落实社会法人地位，明晰其作为集体资产出资人地位以及相应的权利和义务。在企业这个层面上，要在明晰集体产权主体的前提下，重点是要积极推进混合所有制的改革和发展，从而为传统的集体企业寻找新的发展模式和新的发展空间。

（二）建立政策平台

1、制定契合集体经济改革发展的指导性文件

由于上海市合作经济、集体经济的法制化管理基础较弱，法制化的进程较长，又由于管理理念长期处于混乱状态，至今没有一个工作依据准则，再加上当前集体经济形势严峻，应采取特急措施，组织有关部门和社会团体先行制定一个工作指引以指导工作，既可以推进当前工作，又可以为深化改革做好探索准备。

2、为集体经济构建一个公正的政策平台规则

我国基本经济制度中的国有、集体、私有三种经济形态都是独立的市场主体，它们应遵守公共政策平台的规则。从政府层面来说，尊重集体经济的主权，需要在政策中避免平调、统筹资产等侵权行为。集体经济的地位，是由集体经济主体和市场的双重行为决定的，不再搞人为的抓大放小、加速集体经济的消失。

（三）选择好突破口

当前，随着经济体制深层次的改革，对集体经济形态产生了新的需求，传统的集体经济有所恢复，新型集体经济在不断地涌现发展。对于这样一个新的发展信号，新的发展标识，需要各级政府乃至全社会予以极大关注，并通过积极发展新型集体经济来完善公有制实现形式的多样化。为此，结合上海集体经济发展的实践和现实，提出如下几点建议。

一是发展“共同共有”是公有制实现形式多样化的正确选择。

二是加强对新型集体经济的“组织研究、机制研究、发展研究”。

在新型集体经济前沿的广大领导者、组织者、研究专家共同认为，新型集体经济的主要表征为：（1）投资者、劳动者、企业三位一体化的运作机制；（2）劳动分红、投资分红、企业积累三位一体化的利益机制；（3）职工自我保障、企业保障、社会保障三位一体化的保障机制；（4）员工自律、企业自治、法人自监三位一体化的自我约束机制；（5）个人、企业、社会三位一体化的新型社会共有化的发展机制。

三是加强新型集体经济的制度创新建设。

（四）营造发展环境

在集体经济发展环境中，重点要着力于政策环境的营造，尤其是要加强对集体资产产权的保护。

一是尽快完善集体资产产权保护的系统法规。

二是加强对新型集体经济发展的舆论保护。

（五）开拓发展空间

一是把传统集体经济改革与新型集体经济发展结合起来，加速传统集体经济的改造与改革。

目前，上海已经形成了八大类型的新型集体经济：（1）由传统集体经济改造成为新型集体经济，如市工业合作联社改革组建的新工联有限责任公司；（2）国有、集体小企业职工出资或存量资产返回等形式，确立职工股权，以合作制原则为基础，吸纳公司制的做法而形成的企业；（3）国有大中型企业实行主辅分离，兴办的新型集体经济组织；（4）安置知青、富余人员而创办的职工持股公司；（5）科技人员以成果投资、自有投资、社会投资组合形成的股份合作科技企业；（6）破产自救、骨干出资组建的持股企业；（7）各类经济组织、社区、能人共同出资创办的混合所有制企业；（8）下岗职工创办的合作社。这些新型集体经济组织的建设和发展，是极为可贵的。我国现代经济的开发资源，在政府层面上应加强宏观规划导向和政策支撑，促进规模化、集团军发展。

二是把集体企业的改革改制与企业的产业结构调整结合起来，积极引导新型集体经济组团式发展。

三是要开拓“共同共有”经济的开发空间。

把农村作为合作经济共同共有的开发空间，作为“三农”工作的基点。把城市社区作为集体经济共同共有的开发空间，广泛地发展社区服务经济，把城市社区作为集体经济开拓的主战场。

（作者为中国民主建国会上海市委员会副主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