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社聘用职业经理人是大势所趋

——专访中国社会科学院农村发展研究所研究员苑鹏

王凯山

记者：您认为合作社职业经理人需要具备哪些素质？

苑鹏：回答这个问题首先要搞清楚合作社与普通企业的区别：合作社追求的是社员利润最大化，而企业追求的是资本利润最大化。商业领域判断职业经理人合格与否的标准就是其能为出资的企业带来多少利润，而对于合作社来说，判断职业经理人合格与否的主要标准是看其能否让广大社员的利润增加。举例说，你是一个猕猴桃专业合作社，现在看到市场上香蕉的波动很大，赶紧倒一批香蕉到北京，看似帮助社员赚了一大笔钱，但对于一家合作社的职业经理人来说，这样的行为并不称职。因为你是给股东带来了利润，并没有给种植猕猴桃的社员带来实际的利益。再例如日本农协在北京设立了办事处，他们也知道中国的农产品价格很低，如果把中国的大米倒到日本肯定能赚钱。但是他们主要的责任是推销日本稻农的大米．为广大社员的利益负责。如果进一步从合作社的内部构成来说，国外对合作社理事会成员中的构成很强调社员的代表性，如大户、小户；年轻、年长；男性、女性；地区分布，等等。以保护全体社员的共同利益。

记者：成都市邛崃三甲猕猴桃科技合作社的职业经理人认为自己与农民融合的方法就是倾听与行动，您怎么看?

苑鹏：从这个猕猴桃合作社的例子可以看出，这位职业经理人在完成理事会任务的同时，还有意识地关注到弱势群体——农户社员的利益，倾听并行动，这些很难得。打个比方，合作社小生产者是一个小圆圈，合作社是一个大圆圈。发展合作社的最终目的是使小生产者群体的小圆圈越来越大，而非合作社的大圆圈越变越大。合作社大圆圈变大的目的是使合作社社员的小圆圈变大，为社员服务的能力增强。中国的合作社发展的背景与国外是有所不同的：国外是先有合作化，再有产业化；中国是先有产业化，后有合作化。很多国家例如日本长时期内是不允许工商资本进入农业领域。你想一个婴儿怎么能跟大人竞争？但是不得不承认我国当前的国情，特别是加入了WTO，农户面对国内国际两个市场的竞争。农业的发展离不开农业公司。因此，允许公司加入合作社是一种明智之举。公司也确实发挥了一定的积极作用，并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了农民的利益。比如说，农民在生产过程中不用考虑太多的经营风险是因为公司承担着较大的经营风险。但是不管怎样，很多公司在合作社里具有控制权，掌握着制高点，需要高度关注这种现象。

我要强调合作社是为农户小生产者服务，它是保护小生产者的工具。有句话说得好：一盘散沙需要强势的带头人带动。我曾经讲过，好的合作社带头人应该是“好人”+“能人”。“好人”是指合作社的领导人要信奉合作理念、在农民中间有威信、有信誉，“能人”就是要有经营头脑，懂管理。简单地讲，“好人”+“能人”就是具有合作精神的企业家人才，这是合作社创办时期的一个重要条件。当前具备这种素质的人才在国内出现得较少。你们采访的这位职业经理人能够倾听并行动，能够在提升合作社社员的凝聚力方面下功夫，已经表现出了一位合作社职业经理人应具备的基本素质。对于公司领办的合作社目前所面临的一个挑战是如何使小户与大户成为利益的共同体，实现双赢。

记者：在我们的采访中，也有的合作社表示不需要职业经理人，你怎么看这种现象?

苑鹏：这里有几种情况：一种情况是合作社本身处于初级阶段，还没有这方面的需求；二是尽管合作社对专业经营管理人员产生了需求，但是合作社可以通过内部的自有人员解决此问题；三是尽管合作社的运作已经需要专业经营管理人员，但是合作社还没有意识到或对此认识不足。现在看企业的所有权与经营权分离是一个必然的趋势。专业社发展到一定程度，要想在更大范围内实现资源的优化配置，就必须打破现有小而全的格局，突破资源封闭运作的模式，在更大的范围内吸引专业人才参与管理。你们提供的例子结尾处提到，马志军准备雇一个专业人士做他的副手，就是专业化的另一个具体体现。

记者：请展望一下将来合作社职业经理人的发展趋势?

苑鹏：有一点可以肯定，合作社发展到一定程度聘请职业经理人是大势所趋。合作社要想参与市场竞争，就需要有懂得现代经营管理的人才，它可以从合作社中产生，但是更多地将来自于职业经理人市场。

在公司领办的合作社中，经营管理人员大都由公司单方提供，结果为公司控制合作社提供了便利。从长远看，我们在看到公司与社员冲突的同时更要看到他们合作的一面。农户需要产品有市场，需要有稳定的营销途径；公司需要稳定的原料基地和产品质量。双方的需求在此达成了一致。在发展的过程中，公司如果不能够考虑到农户的利益诉求，只是一味地考虑自身利益，有可能导致农户离开合作社投靠或者自己组织新的合作社。因为合作社本身就是来去自愿。只有双赢的合作才是稳定的合作。而从人才市场中选拔出来的职业经理人在调和各方利益方面也会发挥着重要作用。总之，随着农民专业合作社的不断发展壮大，职业经理人阶层将应运而生，成为提升农民专业合作社市场竞争力的一支重要力量。但现阶段对于绝大多数合作社来讲，职业经理人还是一个遥远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