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营企业党组织参与公司治理的路径探讨

蒋铁柱

　　一、民营企业党组织参与公司治理的理论支撑

　　1. 公司治理的定义。公司治理，又称法人治理结构，是现代企业制度中最重要的制度安排。从公司治理的主体来看，有狭义和广义之分。狭义的公司治理主要是指公司的股东、董事和经理之间的激励与约束关系。广义的公司治理既包括公司的股东、董事和经理之间的激励与制约关系，还包括公司与利益相关者（员工、债权人、客户、供应商、社会公众）之间的契约关系。

　　自1932年美国学者贝利和米恩斯提出公司治理的概念以来，许多学者从不同角度提出了公司治理的理论，如两权分离理论、委托代理理论、超产权理论、利益相关者理论，等等。两权分离理论的代表人物是贝利、米恩斯和钱德勒。贝利和米恩斯在1932年出版的《现代公司与私有产权》一书中，对美国200家大公司进行了分析，发现许多大公司是由没有公司股权的职业经理人控制的。由此得出结论：现代公司已经发生了“所有与控制的分离”，公司实际已由职业经理组成的“控制者集团”所控制。1977年，钱德勒在他的《看得见的手：美国企业管理革命》中，以翔实的资料，论证了美国企业壮大过程中的关键性变化——职业管理团队的出现和经营权与所有权的分离。

　　委托代理理论是在公司两权分离下，如何协调所有者（委托者）和经营者（代理人）双方权责利关系的理论。公司股东是委托人，经营者是代理人，代理人是自利的经济人。由于双方的经济利益不同、承担风险的大小不同和公司的信息不对称等原因，迫使失去控制权的所有者减少和避免代理风险问题，以维护所有者利益最大化。因此，建立有效的激励约束机制，督促经营者为所有者(股东)的利益最大化服务，是委托代理必须解决的关键问题。

　　超产权理论认为，经营者除了所有者给予的剩余索取权的激励（利润激励）外，还有公司产权之外的公司控制权的收益。控制权收益越高，经营者就越重视他的控制权。因此，只有健全和完善职业经理人市场体系，通过职业经理人市场竞争，才能建立起有效的利润激励和控制权激励的治理结构，确保所有者和经营者的权益达到协调和平衡。

　　利益相关者理论认为，凡与公司产生利益关系的自然人或者法人机构，都是公司的利益相关者，如股东、经营者、员工、债权人、顾客、供应商、零售商、社区及政府等个人和团体。该理论认为，公司的目的不能局限于股东利润最大化，而应同时考虑其他利益相关者。企业各种利益相关者利益的共同最大化才是现代公司的经营目标。因此，有效的公司治理结构应当向这些利益相关者提供与其利益关联程度相匹配的权利、责任和义务。

　　2. 公司治理的模式。公司治理的模式是各种公司治理理论的具体化。从公司治理的主体来分析，主要有以下两种公司治理模式。

　　（1） 单边治理模式。公司单边治理就是股东治理，是以股东所有权至上理论为支撑的。该理论认为公司是一个由物质资本所有者组成的联合体，公司的权力只能在所有者之间分配。股东对公司的财产不仅享有“剩余索取权”，而且享有直接的经营控制权。因此，公司法人治理结构无论采取董事会与高层管理层之间的委托代理关系，还是信托关系，其实质就是所有权对经营权的约束与监督。现代中国，许多国有独资或控股的非上市公司，绝大多数民营企业都采取这种模式。公司的控股股东，无论是机构还是自然人，都是公司的直接控制人。其称谓，诸如董事长、总裁、总经理、首席执行官CEO，等等。

　　（2） 多边治理模式。公司多边治理就是公司利益相关者共同治理，是以公司利益相关者理论为支撑的。该理论认为公司是各种生产要素的所有者为了各自的目的联合起来而组成的一个法人团体，即公司不仅是一个由资本所有者组成的联合体，而且是物质资本所有者、人力资本所有者等利益相关者之间的契约型组织。因此，公司应由公司利益相关者共同治理，为股东、经营者、职工、债权人等利益相关者之间进行权责利的分工配置与协调平衡。公司董事会是公司有形和无形资产的受托人，不仅考虑股东的利益，而且考虑利益相关者的利益，并使资产收益在不同的利益相关者之间得到相对公平的分配。因此，公司必须由利益相关者共同治理。

　　二、民营企业党组织参与公司治理的实践经验

　　改革开放以来，全国民营经济发展迅猛。到2010年为止，全国共有民营企业达800多万家，占各类企业总数近80%，对中国国内生产总值的贡献率超过50%，对社会固定资产投资贡献率超过一半。虽然我国绝大多数的民营企业设立时间不长、治理机制比较传统、企业社会责任感不足，但许多民营企业党组织不断探索，结合本企业的实际情况，逐渐形成了党组织参与公司治理的路径并发挥了应有的作用。作者将２０１１年访问的7家知名民营企业党组织参与公司治理的路径简介如下：

　　1. 国有企业改制成民营企业，如上海大众交通（集团）股份公司。上海大众交通（集团）股份有限公司的前身为1988年12月成立的上海市大众出租汽车公司（国有独资）。1992年7月，改制为上海大众出租汽车股份有限公司，同时发行A、Ｂ股。1999年8月，公司更名为大众交通（集团）股份有限公司。随着国有股全部退出，演变成新型的民营企业。2010年底，大众交通（集团）公司集团总资产100.05亿元，净资产54.33亿元，公司的主营业务有交通服务、房地产业、金融及股权投资等。公司曾成功为2007年特奥会、2008年奥运会提供官方指定综合交通配套服务。2010年世博会期间，提供世博专属出租汽车调度、园区物流配送、园区VIP车队等配套服务。

　　大众交通集团党委参与公司治理的路径主要是：一是党委成员全部担任公司高管，如董事长、总经理、监事长、总监等职务。二是党委的办事机构(党群工作部)与总经理办公室合署办公。三是引领企业文化建设和品牌建设。

　　2. 城镇集体企业改制成民营企业，如青岛海尔集团。海尔集团的前身是青岛电冰箱总厂，成立于1984年。1993年10月发行股票，11月上市。经过26年的艰苦创业，已从一家濒临倒闭的集体小厂发展成为全球知名大型企业集团。到2010年，拥有7万多名员工、1357亿元营业额。“海尔”品牌已是全球白色家电第一品牌，并被美国《新闻周刊》（Newsweek）网站评为全球十大创新公司。海尔集团党委参与公司治理的路径主要是：一是党委成员进入集团和集团控股的子公司的治理机构，担任董事局主席、首席执行官、董事长、总经理、监事会主席、财务总监等职务。二是通过加强党建工作，参与集团和子公司的管理，发挥党组织和党员的先锋模范作用。三是以《海尔蓝中党旗红》为党建品牌，围绕企业的发展战略目标开展一系列的党建工作。

　　3. 乡镇企业改制成民营企业，如浙江万向集团。万向集团是由集体所有制的乡镇企业逐步改制并发展壮大起来的企业集团。1962年，鲁冠球先生带头创业。1969年，在万向节厂的基础上，改制为万向集团公司。现已发展成为国家520户重点企业和国务院120家试点企业集团之一。万向集团是第一家上市的乡镇企业，第一家进入国务院试点企业集团的乡镇企业，第一家拥有国家级技术中心的乡镇企业，第一家产品进入美国通用汽车公司配套生产的中国汽车零部件生产商。万向集团的主业为汽车零部件业，现有专业制造企业32家，在国内形成了4平方公里制造基地，拥有国家级技术中心、国家级实验室、博士后科研工作站。2010年营业收入达到661．39亿元。目前集团共有员工20000余人，其中杭州萧山地区有6700多员工。万向集团的党建工作继承了集体企业和国有企业党建工作的优良传统。1971年成立党支部，１986年建立党总支，1991年成立万向节厂党委，是浙江第一家乡镇企业成立党委，鲁冠球当选为党委书记。如今，万向集团已有1463名党员。

　　万向集团党委参与公司治理的路径主要是：一是党委成员都进入集团的高管层，如董事局主席、总裁、总监等。二是企业管理干部中的正职干部，党员占95%。三是万向集团党委工作室是董事局下面的五大管理部门之一（集团公司设有董事局工作室、董事局监察室、党委工作室、发展部、财务部等五大管理部门），主要从事党务、工会以及人力资源管理等方面的工作。

　　4. 兄弟班创业成功的民营企业，如上海均瑶集团。均瑶集团是兄弟班创业而成的家族企业。1991年7月28日，年轻的温州商人王均瑶、王均金和王均豪三兄弟组建了温州天龙包机有限公司，承包开通了温州至长沙的包机航线，成为中国民营包机先行者。1995年7月，温州天龙包机有限公司改制为均瑶集团公司。2010年，均瑶集团全年营业收入突破120亿元，交纳税收超过8亿元。目前，均瑶集团以航空运输、营销服务为主营业务，并涉及置业等领域。均瑶集团现有员工5000多人，处于中国民营企业的领先地位。在各个经营领域中，均瑶集团正不断为客户提供优质服务，并致力于逐步成为具有国际视野的现代服务企业。

　　均瑶集团党委参与公司治理的路径主要是：一是集团党委7名成员都进入了集团的高级管理层，分别担任集团副总裁、监事会主席、财务总监等要职。二是集团党委的办事机构（党委办公室）与董事长办公室、副董事长办公室、集团审计委等机构一样，都是集团董事局下面的高级管理部门。

　　5. 大学校友联合创业成功的民营企业，如复星集团。上海复星高科技（集团）有限公司由郭广昌等人创建于1992年，是复星国际有限公司（简称“复星国际”）的全资子公司。复星国际的业务覆盖医药、房地产开发、钢铁、矿业、零售、服务业及战略投资领域。2010年复星国际的营业收入是446．45亿元，比上年增长28．1%。2001年7月，复星集团成立上海市第一家民营科技企业党委，党员482名，占员工总数的20%。2011年6月25日下午，复星集团党委在集团的国际会议中心举行大会，纪念建党90周年暨复星集团党委成立10周年，并成立了复星集团党校。

　　复星集团党委参与公司治理的路径主要是：一是党委大部分成员是复星集团的创始人团队和核心管理层团队成员。二是党建工作渗入到集团公司治理的各个方面，把集团党委建成党的路线方针政策的贯彻者、科学发展的推动者、企业和社会稳定的维护者，企业各方利益的协调者、企业文化的引领者。三是积极探索党建工作与企业发展的最佳契合点，集团党委从提高党建工作有效性出发，从组织建设、干部队伍建设、工作开展方式等三个方面进行了创新和探索，确保党的方针政策在企业的贯彻落实。

　　6. 几个人联合创业成功的民营企业，如深圳华为电子技术有限公司。1987年，深圳华为技术有限公司的创始人任正非带领6名研发人员，集资21000元人民币创立公司。目前，华为技术有限公司的全资股东是深圳市华为投资控股有限公司（下称“华为控股”）。华为控股通过工会实行员工持股计划，华为控股的股份全部由员工持有。截止2010年12月31日，有65179名员工持有股份，其中公司创始人任正非只持有1．42%的股份。2010年底，全体持股员工投票选举产生51名持股员工代表和9名候补持股员工代表，并由持股员工代表选举产生公司新一届董事会和监事会成员。

　　华为是全球领先的电信解决方案供应商，在电信网络、全球服务和终端三大领域都确立了端到端的领先地位。目前，华为的产品和解决方案已经应用于全球140多个国家，服务全球运营商50强中的45家及全球1／3的人口。2010年华为公司全球销售收入185136亿元人民币，营业利润292．71亿元，营业利润率15．8%。华为公司现有11万职工，全是大学以上学历，分布在100多个国家和地区。其中党员3万多，70多个党总支，350多个党支部。党支部在国外叫职业道德遵循办公室。华为公司党委如今已是一个大型企业党委。

　　华为公司党委参与公司治理的路径主要是：一是党委成员进入企业高管层，通过履行职责来完成党的任务。二是不断扩大党的组织和党的工作覆盖面，积极开展争先创优活动，促进企业落实科学发展观、建设和谐企业、效益企业。

　　7. 个人独自创业成功的民营企业，如深圳比亚迪汽车集团公司。1995年1月，王传福从镍氢电池生产起步，创立了深圳比亚迪股份有限公司，当时注册资金250万元，员工20人。2002年７月，比亚迪在香港证券交易所发行上市。2008年9月，“股神”巴菲特旗下的公司认购了比亚迪10％的股份。巴菲特的加盟对于加速比亚迪新能源汽车及其他环保产品进入北美和欧洲市场，极具战略意义。

　　目前，比亚迪已成为一家集研究、开发、生产、销售为一体的深圳市重点高新技术企业。已建成广东、北京、陕西、上海、长沙等地十大工业园，占地面积约1500万平方米；并在美国、欧洲、日本、韩国、印度、台湾、香港等地设有分公司或办事处。2010年底，公司有员工近20万人，公司总股本2．275亿股，资产总值538．74亿元人民币，营业额466．85亿元，净利润8．26亿元。

　　王传福持股50％以上，拥有绝对控制权，担任董事长兼总裁。该公司在管理构架和决策机制上呈现扁平化特点，即总裁办公会下设30多个事业部。30多个事业部中，既包括各个生产作业的部门，也包括人力资源处、财经处、海外事业部、后勤处等职能部门。比亚迪在深圳的3个工业园内约有10万人，其中党员5600多人，绝大多数是应届大专毕业生，其中1／4是党员。党委成员通过召开几百人的党代会，差额直选产生。

　　比亚迪党委参与公司治理的路径主要是：一是比亚迪公司党委成员都是公司高层领导，党委书记是王传福，老板兼董事长、总裁，副书记是人力资源处总经理，纪委书记是审查处总经理，其他党委成员有的是公司副总裁、部门总经理或处长。二是在人力资源处里设有党委办公室，工会主席兼党办主任，并设专职党务一人。

　　三、民营企业党组织参与公司治理的条件和路径选择（略）

　　（作者为上海社会科学院研究员，本文有删节）